回忆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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草木无名

草木无名 我在大禹治水时被吓了一跳的河边长大,这条河叫徒骇河。当我跨出这辈子的第一步,我的脚印是印在泥土上的,而不是踏在地板或者水泥上。我们村子里的每个人都叫得出田野里每一种草木鱼虫的名字。虽然这些名字不用拉丁文拼写,也不用普通话称呼,但它们至少都有一个名字。 那一丛夏天油绿、秋天灿红的植物叫“黄金菜”(普通话里叫“碱蓬”),它松针一样的叶子可以做菜团,枝干可以当柴草,种籽可以榨油。那一束开着黄花的叫“曲曲菜”,开的花是苦菜花,曲曲菜又分两种,叶呈锯齿状的叫大曲曲菜,是家兔的最爱,叶缘平滑的是小曲曲菜,人可以吃。叶子带刺的是“青青菜”,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蒲公英。春天到了,跟麦苗一起茁壮成长的叫“麸子苗”,必须拔掉才不会影响小麦的收成。我个人最喜欢的是一种小小的“阳沟菜”,吃口它的嫩叶,再喝一口凉水,嘴里就会跟蜜糖一样甜。芦苇不是同一种植物,陆地上的叫芦,水里的是苇;荆棘也不是同一种东西,前者是无刺的荆条,后者是带刺的蒺藜。 树也是有名字的。槐有两种,刺槐和不带刺的槐;椿也有两种,香椿和臭椿;榆树有的结榆钱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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欲望闪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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欲望闪电

欲望闪电 今夜我要带你走进我的少年,我的乡村。这个故事的主人公,是我少年时代的朋友,他叫……按我写博的规矩,肯定要给他编一个名字,但是今天不知怎么了,当我敲 下一个假名字,我的舌头打结了,我的手指僵硬了。看来,有些事实是不能杜撰的,包括一个小小的名字。假如他不叫那个名字,也许会有另外一种命运。 他叫穆兰军。 虽 然我们都上初二,但穆兰军看上去完全是个成年小伙子,这也不奇怪,他比我大三岁。我俩为什么成为朋友,我至今仍然没弄明白,我们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中的 人。他家穷得让我不敢大声说话,生怕把歪歪斜斜的老房子震倒,这是我在他家做客那天发现的。那天我吃了这辈子最难吃的菜,他娘从地里摘了一只西葫芦炒了, 招待我这个恐怕是多年来他们家唯一的客人,在焦糊的菜里,我吃出一个烟头。 吃完饭,穆兰军非留我住下。可能是他觉得自己家寒碜,就把我安排到他一个亲戚家新盖的瓦房里。他留给我一只手电。 半 夜,我被呼啸的风声和雷声吵醒。一个闪电,我隐约看到墙上一幅画。又一个闪电,我在画上仿佛看到了什么。我举起手电,向那面墙照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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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涩的情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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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涩的情窦

青涩的情窦 《傲慢与偏见》的第一句话:“凡是有钱的单身汉,总想娶位太太,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。”其实,还可以补充一句:“凡是后来有钱的男人,总想找到少年时期暗恋的女偶像,这也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。”2003年春天,IT精英马云终于把他少年时代的偶像“小鹿纯子”请到了杭州。 此时的我,却没有去追星。我静静一个人呆在距小鹿纯子活动地点两公里外的办公室里,紧握鼠标,四处搜寻《排球女将》的片尾曲。 人们都记得《燃烧攻击》,但除了我,谁还记得那首片尾曲呢? 《排球女将》是我看的第一部电视剧。那一年,家乡棉花大丰收,村支书决定为全村买一台彩电。在大队部外的小广场上,每天晚上挤满了男女老少,人堆里有一个眼睛瞪得像牛铃一样的少年,那就是我。 《排球女将》讲的是一个叫小鹿纯子的排球运动员的故事。当然里面的情节相当复杂,整个故事看上去更象一个阴谋。小鹿纯子要找她的妈妈,但她的爸爸说只有她取得了冠军才能实现这个愿望。于是,小鹿拼命打球,同时尽力寻找自己象女特务一样神秘的母亲。里面最吸引人的是那些排球的招法。最无敌的招术是“幻影旋风”,其次是“双人晴空霹雳”和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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培训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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培训记

培训记 莫名其妙接到了一个通知,21日到西湖边的一个宾馆接受培训。刚开始我以为是集团搞的再就业工程,到了才知道是“新提拔中层干部培训”。鲜红横幅上的层层定语,有着深刻的内涵。 第一个定语是干部,这是个日本词,民国以前中国只有一个干部--松赞,而且还是个没有编制的干部。现在连一个报社里都干部成堆了,你不能不承认中国在进步。 第二个定语是中层,中国的报业集团既是事业单位,又干着企业的事,因此有双重身份。集团高层是正局级,那么中层就是县处级。不过这个级别只是内部粮票,走出集团大门就没人承认了。 第三个定语是提拔,这个词不知是谁造的,真形象。什么叫提拔,小萝卜还没长好,高层把它提一下,再拔一拔,就成干部,还中层了。至于萝卜经这么一折腾,是死是活,就不是老大们要考虑的问题了。 第四个定语是新。一个新字,境界全出。连给领导敬酒都不知道,新中层吧? 乘班车穿行在西湖边,树叶如金,湖水如翠,初冬的杭州有一种别样的美。唉,这个城市,如果不是云集了那么多SB的话,还真有点天堂的意思。培训的地方叫东方龙,迎面就看到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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枕头的故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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枕头的故事

枕头的故事 今天在超市看到有荞麦枕,上面覆了一层草席,我闻到了青草和粮食的气息。 躺在新买的枕头上,我想起故乡和童年。 忽然想起,我已经有15、6年没有枕过这样的枕头了。我们山东的传统,枕芯一定要放粮食。最好的填充料是黍子,其次是稷子。这两种都是中国历史最古老的谷物,在先民吟唱诗经的时代就有了。 枕头的填料,越细越好,因为枕着舒服。小时候,村里不太讲究的人家,用麦子、甚至玉米填枕,若让人知道,那家的女主人会被人笑话。 还有一种,用蚕的粪晒干填枕头,据说可以养生。这种枕头我谁不惯,有股怪味不说,头一动,就西西簌簌地响,好像枕头里藏了一只老鼠。 童年的夜,很黑很漫长,我经常被半夜偶然的动静惊醒,吓得睡不着。一个人要走多少坎坷路,才能成为真正的人?现在,即使导弹爆炸,我也会酣睡不醒。看来恐惧是一个时间问题,日子一长,也就克服了。 还有青草的气息,一直存活在童年的记忆里。家乡都用青草编织席子和枕套,所以,一整个夏天,人就浸润在一股青草味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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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叫冉阿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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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叫冉阿让

你叫冉阿让 我要说的是回忆。 那是一列冬天北上的列车,车上坐着父子俩。就在一个小时之前,全班1/3的人到站台送别。一束鲜花,献给黑暗和弃绝。 火车碾碎黑夜。今天晚上,只有半个月亮,另外一半,是即将失去的你。歌声、烛光、穿肠烈酒,眼泪和叹息,全世界所有的诗歌,都抵挡不过副校长工整的名字,三个手写的汉字,加上几十个铅印的汉字,构成了青春的判决。一切都无可挑剔,唯一有点违背人道的是那个红章。尊敬的先生们,为了证明你们还有一丝同情心,印泥为什么不选黑色? 父子间没说一句话。还有什么好说的?你这母校的骄傲、家族的希望、故乡的寄托。这样的归途,这样的黑夜,你所能做的就是尽力睡去。你的头底下垫着的是《悲惨世界》第三卷。 LES MISERABLES,你从深处求告,给我力量,让我挺过去,挺过这一夜,我将永远记住你的名字维克多-雨果。你一生没有忠诚过谁,但你知道自己不会背叛这句誓约。 2001年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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